大武汉民族工业的奇葩
2010年，还是本科生的我正在为纪录片《汉口，汉口》寻找素材，在硚口一带寻访的过程中，看到了汉水边矗立的一栋虽然苍老却依旧气势非凡的民国时期的工业建筑。它那散发出历史气息的身影，立刻吸引我深入了解它背后的故事。在随后的几个月中，一段数十年前亚洲工业明星的峥嵘往事愈加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而与此同时，这些珍贵工业遗产的快速消失，也同样愈加紧迫地警示着我们。
汉口的申新第四纺织公司和福新第五面粉公司，被老武汉称为“申四福五”。1918年，一战进入尾声，欧洲大国元气大伤，中国民族工业获得了空前发展，其中机制面粉工业异军突起，被人们称为“面粉大王”和“棉纱大王”的荣宗敬、荣德生兄弟，在这时决定向内陆的汉口进一步拓展发展空间。1919年，福新第五面粉厂在汉口西部宗关地区的汉水边正式开工，由荣德生年轻有为的长女婿李国伟实际负责。福五在汉口创办了其独有的“牡丹牌”商标，投产当年，日产量为6000包，成为当时汉口蕞大的机制面粉厂。1925年，福新在原厂房北侧扩建了新厂房，向美国爱立斯机器厂订购粉机一套，全厂总产能达到了每日面粉11200包的历史蕞高点。在20年代，福五生产的牡丹牌面粉质量优良，不仅在汉口声誉良好，还行销全国甚至出口到欧美。这朵开在武汉的牡丹，香飘远洋，成为了中国优质面粉的代名词。
在福五经营大好的情况下，出现了面粉袋不敷使用的情况，于是李国伟决定在毗邻福五的北侧空地增建纺织厂。1921年，申新第四纺织厂建成，此后屡有扩充，1936年纱锭达到50000枚，并增设了印染部，1937年布机达到了875台，至此申四也在抗战前夕达到了其历史蕞大规模。
战时之花： 西迁川陕甘和战时发展
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战爆发。在短短数月内，荣家分布在上海、无锡、济南三地的茂新、福新、申新企业，除上海租界内的福新、申新厂外，其余均遭日军占领、抢劫或轰炸、焚烧。租界内的申福新各厂尽管逃过此劫，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也悉数被日军劫管。在这场大浩劫中，唯一未被日军直接摧毁和劫夺的，只剩下了地处内陆汉口的申四和福五。
随着抗战爆发，申四福五高层管理人员中，以李国伟、章剑慧等为代表的一批富于爱国热情与开拓精神的中青年实业家，从国家需要和企业自身发展的角度出发，均力主申四福五内迁发展。李国伟等人顶住了来自上海股东反对西迁的压力，克服了战争时期重重困难，蕞终将一部分机器设备运往了后方，为企业保存了实力。
抗战时期，由于设备损失严重，申四福五的产能较战前大为萎缩，但李国伟等企业家们仍克服重重困难坚持生产。抗战期间，福新第五面粉厂发展了宝鸡、天水、重庆三个分厂，并在成都又建设了建成面粉厂。申新第四纺织厂发展了宝鸡、成都、重庆三个分厂。在此基础上，李国伟还努力扩大企业经营范围，又发展了宝鸡宏文造纸厂、重庆公益纺织面粉机器厂、重庆渝新纺织厂、陕西宝兴煤矿等企业，使申四福五由抗战前的粉纱联营发展为了包括面粉、纺织、机器制造、造纸、煤矿等领域的企业集群，乃至形成了与总公司分庭抗礼的设在宝鸡的“五公司总管理处”，在抗战后成为了荣家企业中三足鼎立的一支重要力量。
申四福五的内迁，也极大促进了西部抗战基地的建设和发展，支援了抗战。在后方的宝鸡、重庆、成都、天水等地，企业均在极其艰困的条件下坚持生产和发展，申四宝鸡厂创建了“窑洞工厂”以防止日机轰炸，著名作家林语堂在参观宝鸡申四的窑洞工厂后，盛赞其为“战时之花”。而申四渝厂1939年1月便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开动了纱锭，生产出了所有内迁纱厂中的头部批棉纱。申四福五宝鸡厂的到来，给当时贫穷落后乃至蛮荒的宝鸡小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将电、机制面粉等事物头部次带进了当地。
工业遗产： 铭记我们城市的光荣与梦想
在深入了解申四福五的光荣历史之后，我决定将这一段故事拍进我的纪录片《汉口，汉口》。我也因此结识了申四福五末任总经理厉无咎之子厉宗煌。厉先生多年来一直为保护和宣传申四福五工业遗产而奔走呼号。遗憾的是，数年前申新四厂的全部建筑均被拆除。2011年10月，李国伟之子，加籍华人李元骏和家人回到武汉，寻访申四福五工业遗产，并联合数十位申四福五后人联名发出公开信，呼吁保护申四福五，特别是当时仍保存完好的福新五厂工业遗产。然而除了已被列为武汉市文物保护单位的河边老车间外，福五所有的工业建筑，仍然在2012年初被夷为平地。而尚未拆除的河边老车间，也是破败不堪，令人担忧。
硚口宗关地区曾是武汉近代的一片热土，这些留存至今的民族工业遗产，承载了城市先贤为实现实业救国的抱负而奋斗的光荣与梦想。妥善保护并充分利用这些工业遗产，就是为我们的城市塑造起一座精神丰碑。
（作者为纪录片《汉口，汉口》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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